第87章 第 87 章(1.2k投雷加更二合一)(1 / 2)
那一天, 亲虫派的科学家因计划而时刻关注着太阳,稳定监测系统和恒星控制场传来反馈, 太阳各项数据均处异常状态。
“像在疾速衰老——假设它也会衰老的话。”
而在太阳彻底熄灭后的第186个小时后, 一艘庞大的生物舰船静悄悄悬浮在地球附近。
失去了太阳的太阳系一片漆黑,大多数人类对地下城之外的事一无所知,原uif司令处的雷达早早识别了生物舰船, 红光和警报声不绝。
林星昱坚持不展开攻击。
“攻击没用, 如果点燃太阳的核聚变都无法真的摧毁他们,地球再也没有彻底的应对措施。”
uif司令已经死在了她手里, 副司令是亲虫派的人, 无条件支持这位崭露头角的年轻人。
人类和虫族无法沟通, 虫族有特殊发声器官, 但发出的所有声音频率和形式都不符合人类语言习惯, 呈现出噪音或低频声波。
但这次, 从生物舰船上下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。
陆安忌。
他出现在地下城时,引起了民众巨大的恐慌。
人人都认识那张脸,无数次出现在电视中, 他作为uif的代表进行演说, 对战况总结, 并安抚地球的人们。
在他口中, 虫族好比强弩之末,人类终将夺回太阳。
但现在的陆安忌……除了脸之外,没有任何地方像人类。
陆安忌的皮肤上覆盖着不规则的甲壳, 黑色晶体结块覆盖, 吸收掉周围的阴影。
他的四肢的关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, 手指细长而尖锐……宛如虫钳。
地下城紧急疏散, 人联外围满浑身紧绷的士兵, 不少是从前线及时撤离下来的,有几个来自陆安忌的战列舰,见曾经的舰长变成这副模样,张了张嘴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陆安忌的声音比之前要奇怪:“虫母想和人类做场交易。”
“你先解释发生了什么。”
林星昱的声音响起,她走到众人前,高挑个子像直插入地底的旗帜。
“你是怎么回事?”
陆安忌什么表情也没有。
他说,在太阳外,他联系上了虫族女皇,女皇将他带去了太阳,抽掉他的脊椎,把他放进一颗茧里。
当他再次醒来,已经能和虫族女皇进行直接沟通了。
“就像虫族的集体意识,我被放了进去,意识里只有三个个体。”
有人义愤填膺喊出声:“叛徒——!”
“怪物——!”
“你应该是人类的英雄,不是虫族——!”
声音此起彼伏。
林星昱眼神凛去,等恢复安静后,她说:“你怎么联系上的?”
“用两场横亘了近五十年的实验。”
林星昱一顿:“阿祖尔……?”
“阿祖尔也是人联的实验体?!”
显然,林星昱已经查到了陆安忌的过去,知道实验室对他做了什么。
这不是能在士兵前进行的对话。
哪怕亲虫派已经获得了胜利,他们依旧需要人联尚存的凝聚力。
权利的勾结与倾轧可以被公开,人们的愤怒成为亲虫派的力量。
但雷静安、科恩父子、塞拉诺、林顿……这些人的生平永远不会被公开。
人们不需要在紧要关头拾回道德审判,林星昱发誓会有那么一天,亲虫派也必定被人们凝视,但不能是现在,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。
同样,人联做过的非人道实验也不能在现在关头被揭开。
陆安忌无所谓他们的想法。
在人联外还是在严防死守的特质房间都无所谓,他来地球只有一个目的。
他把小怪物的事告诉了小怪物真正的朋友。
阿祖尔并不复杂,他来自太阳,认知体系简单又直白。
他用四十多年的孤寂学会奔赴自由,太阳之外是广阔的宇宙,茫茫宇宙中有一个能和他分享意识的奇迹。
他又用寥寥几年的时间学会去爱自己的母亲,在他离开了母亲之后。
只是宇宙并不公平,一切选择都有不得不付出的代价。
他想要真正的朋友,于是失去了奔跑的权利。
他想要母亲的延续,于是要放开被他找寻到的所有,包括他自己的生命。
“你让他见到了原始的地球。”
陆安忌说,“他在意识中地球上穿行,我从没见他高兴成那样。”
林星昱的指甲嵌进肉里,她在椅子上坐不稳,有些摇晃。
她总是担心,战争会毁掉一代又一代人类的认知,新生的人类已经习惯了人联那套说辞。
林星昱一直将全人类和虫族女皇单一个体放在天平两端。
当她处于稚嫩又无知的时期,她觉得任何事情都能和平解决,代价可大可小,全看选择走上什么道路。
后来她见得多了,惊觉,其实没多少路好走。
人类没多少选择,营养剂从来不够平分,为了资源互相残杀的只有人类。
人类和虫族的矛盾在于双方都要挤占彼此的生存空间。
有的人选择争夺,有的人选择毁灭,还有的生命……更单纯。
阿祖尔选择母亲。
“我把阿祖尔尾巴的尖刺刺进了这里。”
陆安忌指着自己耳后晶体,“阿祖尔成为了生物信号的中转器,我在意识中找他,虫母也在意识中找他——我们联系上了。”
“她很恨我,阿祖尔应该会说虫族没有仇恨,他总是否认人类对虫族的一切推测。但我知道那就是恨,我比他更懂。”
陆安忌说,“她很恨我,但她需要我,不然阿祖尔只有死路一条。”
“他在哪里?”林星昱眼睛瞬间亮起来,猛拍桌子站起,身体前倾,语气急促,“他在哪里?!”
“在他的茧里。”
从阿祖尔带走的那颗茧“死亡”后,虫母一直在给她唯一的孩子准备新的茧。
茧对虫族很重要,它承载着这个种族的孵化、进化、死亡、新生,茧很少自然死亡,所以当初阿祖尔的茧死后,他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——即使那并不是他的茧。
真要算的话,阿祖尔的茧是azul-1。
虫母留下了azul-1,它早就失去了所有功能,成为废铁,但她还是留下来了。
阿祖尔没有摇篮,没有襁褓,他会有的,母亲会给他需要的所有东西。
“她用azul-1改造了茧,不止能从核聚变吸取能量,还能像人类一样,汲取各种营养物质得以存活——她用了很多年完成这件事,就在和我们战争期间。”
“现在太阳已经没有能量,太阳系失去恒星,很快会步入死亡,只有地球还有生命。”
陆安忌说,“宇宙充满不定要素,虫母不能肯定自己能否及时找到下一颗恒星。”
“她想把阿祖尔交给你,由人类提供他能再度醒来的一切养分。作为交换,她会给你们生物战舰的曲速引擎。”
也有人类科学家提出过曲速引擎的概念。
在舰船周围创造一个“曲速泡”或“扭曲空间”,使飞船在泡内的空间保持常规运动,而外部空间则被压缩和扩展。
这意味着飞船在泡内可以保持亚光速运动,但由于泡外的空间被扭曲,整体上实现了超光速的效果。
根据相对论,任何有质量的物体都无法在常规空间中达到光速。
然而,曲速引擎通过改变空间的结构,避免了直接违反这一原则。舰船在泡内的运动仍然符合相对论的规定。
这涉及的内容太多,基本没有理论基础,还只是设想,人类无法在短时间内掌握负能量密度和奇异物质。
但如果有了曲速引擎……人类能在极短时间内离开太阳系!
林星昱只是不明白:“为什么……是我?”
陆安忌始终冷淡的脸上突然有了裂痕,他沉默了很久才再度开口。
“因为你是阿祖尔唯一的朋友。”
可能林星昱和陆安忌真的天生八字不合,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是以一拳作为开篇,现在踩起人痛点也无师自通。
“你呢?”她说,“你和他很早就认识,你们的意识共同,二十多年足够让你们知根知底。”
“你们还在军事学院朝夕相处,上了舰船也保持联系,直到最后,他依旧让你坐上了逃生仓,他想让你活下去。”
陆安忌耻于回答。
他能怎么回答?说,不,其实我和阿祖尔在一开始是家人,那个小傻子对此深信不疑,为此离开了太阳,从此再也没能回去。
难道他能说,后来我否定了我们的关系,因为一点利益就能轻而易举抛弃的家人有什么好的?
需要和被需要才是最牢固的关系。
他否认了家人,阿祖尔则否认了朋友,这只能是活该,一切逻辑都是由陆安忌亲自建立的,阿祖尔只是将其融汇贯通。
可笑的是,由陆安忌确定的“朋友法则”真的延续到了现在。
阿祖尔需要林星昱提供养分,林星昱需要接纳他,以此获得虫族的帮助。
——不管怎么看,他们都是货真价实的朋友。
里面没有陆安忌的位置,一点也没有。
陆安忌回答不出来,只能说:“人类改造安装上生物舰船的曲速引擎也无法使用,它只受虫族特定基因辨识启动,虫母由此改造了我。”
“如果交易顺利,我会是你们唯一的驾驶员。”
林星昱没有任何立场拒绝。
阿祖尔的茧被送到了地球,这是他第一次真的踏上这里,本该是它真正的故土,但并不值得留恋,他永远是那颗死去太阳的孩子。
人类无法得知虫族是什么时候离开了太阳系,就跟他们不知道它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到来的一样。
虫族向人类揭开了宇宙的一隅,人类的时代仅限于小小的地球,往外还有无数生命,只是他们确实无知。
距离太阳熄灭的那日,届已四十年。
契合生物曲速引擎的舰船终于竣工。
新人联不敢将全人类的未来赌在这次探索上,一部分人依旧留在地球,在阿祖尔曾经记录的那些星云间寻找另一种保守的可能。
另一批人则会和陆安忌一起去到宇宙。
陆安忌已经六十有余,只从表面看,他的时间停在了被改造的那刻,但他自己清楚,没有那样的好事。
虫母不会给他漫长的生命,她衷心希望阿祖尔能在一个没有陆安忌的世界苏醒。
等唯一的导航官死亡,人类还是需要面临各类问题,他们能做的只有加快速度分析虫母提供的科技,没有哪个种群的延续是因为另一种族的退让。
阴云仍然环绕,人类只能靠自己。
在舰船启航那天,林星昱没有参加送行,她也很苍老了,坐在阿祖尔的茧边。
阿祖尔的茧被安置在原欧罗巴联邦的伊比利亚地下城,阿祖尔·塞拉诺的居所。
塞拉诺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,在刚移居地下城的时候,他喜欢在这里种上鲜花,用各种人工干预的方式等待花开。
没有阳光,缺乏养分,植物很难生存,但塞拉诺异常坚持。
他的妻子在生前非常喜欢花卉,在求婚的时候,塞拉诺在麻省理工找了一大批同学帮忙,个个手捧鲜花。
雷静安每次给他的妻子写信告状,也会附上一袋种子。
塞拉诺死后,人联需要他保持光荣,也贴心打理了花园,不过没有珍贵的花束。
时间一久,人联不记得他的喜好,花园被改造成半个天文馆,没人记得塞拉诺其实是个该死的恋爱脑,他的人生被定格在天文学上。
林星昱坐在轮椅上,她的孙子把她推来途中,许多人都在悄悄打量她。
林星昱的一生足够传奇,一个被军校拒绝的亲虫派,从没去过前线,又在政变中突兀冒头,还和虫族达成了交易。
很多人认为林星昱会作为代表去到太空,但她没有,她依旧认为蓝星的代言人是陆安忌,不论是战时还是战后。
林星昱在关键事情上并没有起到决定性作用,要是以苛刻的目光审视,她只是恰好站在了许多关头,作为投机分子不断往前走。
而起到关键作用的人并不在乎人类死活。
就像当初的科恩,为了私欲点燃太阳,引爆战争,同时间接给了人类喘息的余地。
陆安忌所做的所有事都没有格局可言,他和阿祖尔都是为了很私密的小事在宇宙奔驰。
但他们也确实决定了真正的未来。
“我快死了,你什么时候能醒呢?”
林星昱含糊问那颗茧。
“林桉。”林星昱轻声道。
她的孙子蹲在她的轮椅跟前:“我在。”
那双苍老的眼睛很浑浊,但也明亮,她看了很多,听了很多,那些声音依旧在她耳边萦绕,并没有随着战争的结束而消失。
她也严格遵循父母的建议,仔细听,但不必说。
需要交代的也只有很简单的事情。
“你能照顾好阿祖尔吗?”林星昱说,“不是因为协议,他是我的朋友。”
林桉缓声道:“我会的,奶奶。”
“我会把阿祖尔·塞拉诺的十四封信都留给你。”
林星昱闭上眼睛,说,“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看……你现在处于和平年代了,林桉,和平年代能做很多我们无法实现的事,我始终希望……”
林桉等了很久,没能等到后文。
由雷静安一手构建的人造阳光漫过伊比利亚地下城,也照亮林星昱苍老的躯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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